无声咖啡馆：为残障人士搭建交流桥梁，却因入不敷出走向终点
“安静”是这家咖啡馆最大的特色。图片由受访者提供
年轻帅气的咖啡师熟练地为顾客奉上一杯自制的咖啡，满屋子立刻飘荡着香气。
他们和普通的咖啡师不同，从头到尾都不说一句话，而是靠纸笔或者手机打字与顾客交流。原来，几位同时担任服务员的咖啡师都是聋哑人，自己动手制作咖啡和糕点，用微笑代替言语为顾客服务。
位于海口市美兰区和平大道的福北咖啡馆是海南首家“无声咖啡馆”，然而开业11个月后，因收入不足，这家咖啡馆近日告别了营业。
“我尽力了。”“无声咖啡馆”的组织者张志强无奈地说，他原本想通过咖啡馆为残疾人搭建一座与外界沟通的桥梁，让他们学一门手艺，有一份有尊严的工作，“但现实太过惨淡。”
“沉默”成为最大特点
“我祝福别人，自己的杯子也满溢。”张志强告诉记者，这就是夫妻俩开咖啡馆的初衷。
“听障人士在生活中遇到的困难，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大。”张志强说，之前因为工作原因，他和妻子在三亚认识了一对夫妻，妻子烧伤严重，丈夫是聋哑人，由于丈夫无法与人正常交流，找工作又很困难，严重烧伤的妻子只好外出打工维持生计。
经过十多年的发展，盲人按摩师已被社会接受。听障人士是否也能进入其他行业？于是夫妻俩想到开一家咖啡馆，尝试为听障人士提供一份有尊严的工作。他们从朋友手中买下这家店，并于2017年9月开业，先后招募了6名员工，其中5名是听障人士，另1名是智力和肢体残疾者。
在现代科技的支持下，员工培训、顾客点单都不再是难事。为了给员工提供最专业的咖啡培训，从事咖啡贸易的张志强定期邀请专业咖啡师来指导员工。
咖啡厅配备自助点餐系统，提供中英文双语服务，顾客可点击屏幕点选自己想要的饮品和糕点，选择冷、热、冰，并直接用微信或支付宝付款。店员会根据打印的小票为顾客准备咖啡饮品。如果有特殊需求，如冰饮、少糖或包装饮品，顾客可以用纸笔或手机直接与店员沟通。
除了轻柔的音乐，店内几乎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，“安静”成为了这家咖啡馆最大的特色。
“这里感觉很温暖”
咖啡馆里的6名员工年龄从19岁到30岁不等，分工也各有不同。
店长吴敏哲是个扎着小辫的帅哥，脸上总是挂着笑容，是店里技术最娴熟的咖啡师。
“我爱喝咖啡，成为一名咖啡师是我的梦想。”吴敏哲通过微信告诉记者，此前自己已换了10份工作，来到咖啡店后，他学到了手冲咖啡、拿铁艺术等技巧，感到很有成就感。
“我珍惜、热爱这份工作。”吴敏哲告诉记者，他经常把自己煮咖啡的视频上传到网上，鼓励更多的听障人士勇敢追求自己的生活。
王康宏是店里的糕点师傅，他一直跟张志强的妻子赵翠琼学习烘焙。咖啡馆位于海甸岛，外国顾客很多。赵翠琼希望为顾客做出最地道的糕点，所以对技术要求很高。“声音是人类记忆的重要手段，所以有些教学内容对于听障人士来说很容易忘记，需要不断提醒。”
不过，让赵翠琼感到欣慰的是，经过半年多的努力，王康红已经能把各种糕点做出形状不错的面点，得到了不少顾客的好评。“要达到这种水平，需要付出比健康人多几倍的努力。”赵翠琼说，整个过程也让她变得更加有耐心，学会了真诚地赞美别人。
24岁的谢焕文是店里的“元老”，也是唯一会说话的员工。上学时，他被足球砸中头部，导致左侧肢体偏瘫、失语，智力残疾，说话时口吃严重。因为踏实，谢焕文在店里主要负责清洁、后勤工作。
咖啡馆成了员工们温暖的家。张志强夫妇对员工们十分信任，平时在店里呆的时间不多，每天结算都由员工负责。员工们也十分团结，每天中午、下午都会各展厨艺，互相做饭。
“这里让人感觉很温暖。”吴敏哲告诉记者。
经过近一年的发展，这家咖啡馆逐渐成为海南残疾人的聚集地，残疾人来这里订餐，店里定期聚集残疾人一起看电影，墙上还挂着不少残疾人的画作。
“我们希望充分利用现有的平台，帮助更多残疾人增加收入、改善生活。”张志强说。
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生意
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，当热潮渐渐退却，咖啡店的经营困境也日渐显现。
“特殊群体从事一门手艺需要长期的沟通和培养，如果短期内只顾着做生意、一边培训，对双方都会有影响。”停业一个多月，张志强对这场特殊的创业之行不断反思。
“我想教他们煮咖啡，这样以后就算他们搬到别的地方，也能靠一技之长维持生计。”张志强原本以为，把听障员工们召集起来，每天上一堂培训课就够了，但现实是，沟通成了最大的问题。
简单的手语已经不够用，很难进行深入交流。作为咖啡师，赵翠琼只能一步步进行演示，但这会影响正常的营业。
房租加上员工工资，每个月需要近3万元才能维持生意，但每月收入很少，开支也不够。今年春节后，随着几位投资人相继离开，孤身一人的张志强越来越难以支撑起生意。无奈之下，在为这6名特殊员工找到新工作后，张志强于7月10日在店门口挂出一块牌子，宣布歇业。
“静心咖啡馆”的关门，让不少海口市民感到惋惜。“环境安静，每一位员工都真诚乐观。”经常光顾咖啡馆的海口市民刘先生告诉记者，海南的听障人士比较多，如何让这些特殊群体更有尊严地生活，实现自主创业平等就业，应该引起更多关注。
现在，不少好心人找到了张志强，愿意帮助他。一位台商在聚餐时，无意中了解到咖啡店的故事。他所在的台湾机车夜市发展协会正筹划在海口打造旅游夜市，他打算把咖啡店项目接出来，跟张志强合作。
在海口从事培训教育工作的小叶愿意为“静心咖啡馆”的员工提供培训机会，曾经出现的运营与培训之间的矛盾，有望在专业培训机构手中得到解决。
“这份帮助，对原本要倒闭的‘无声咖啡馆’来说，无异于甘露。”张志强说，未来‘无声咖啡馆’能不能重新开张，他需要更慎重考虑。“咖啡馆已经不再是一门简单的生意，它已经成为一群人、一个特殊群体的创业梦想。”（吴学军）
